封面新闻记者李贵平文/图
四川石棉县城,位于横断山脉沙鲁里山中端大渡河畔。发源于川青交界处果洛山的大渡河,宛若一条巨龙劈山撞岩,咆哮汹涌,从泸定南下流经石棉后,由西向东横贯全境,再滔滔往东折去。
石棉人宛若高明的魔术师,将原来一座矿山小城逐渐变成了一座现代生态旅游之城。走在大街小巷,如果不是抬眼望到四周群山环抱,很疑心这是处在一座大都市里,它的旖旎风光、清新空气、温暖阳光却是在都市里难以享受到的。
早在先秦时期,这里就是南方丝绸之路北段的重要通道,以后又是川藏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西汉时,司马相如打通西南夷,石棉分别隶属于越嶲郡、沈黎郡。当地传说,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就发生在石棉境内的孟获城。
年6月的一天,在石棉县体育馆,我和北京的几位专家看到当地尔苏人用他们的母语唱酒歌,唱爱情歌,唱祭祀歌,唱婚嫁歌,看样子好像在排练什么节目。现场,尔苏民歌一般为一人主唱、多人附和的多声部小合唱。“觉里满姆”为尔苏民歌中的“杠启”,讲述尔苏人的过去,还有“石嘎”、“标嘎”、“泥几嘎”等分别是葬礼歌、孝顺歌、丰收歌等。与汉语的发音和叫法不同,内容丰富多彩,也带些神秘意味。
中午,尔苏人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们的聚居地——县城西南方向的蟹螺乡江坝村。
车子在葱茏的大渡河谷蜿蜒前行,沿途野花怒放,溪流淙淙,山峦里隐约可见用土石修建的藏式民间。路上,前面河岸出现坍塌滑坡,几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在边坡上修补一处冲垮的防护墙。往上看几乎是九十度的山坡,直插云霄。车辆小心翼翼地行驶,生怕稍有不慎坠入河谷悬崖。
约四十分钟后开到蟹螺乡。蟹螺乡也叫蟹螺堡,这里是石棉尔苏族聚居地。居住此地的尔苏人至今沿用清代的称谓,称村为“堡”或“堡子”。堡子四周的田垄上,农人在弯腰耕种,几个孩子也在帮大人劳作。
江坝村五组尔苏人的建筑,是用土坯瓦砖为材料修建的有檐有脊的房子,跟汉族居民住房差不多,不像其他少数民族常用的木楼竹楼。
阳光似金子般散射开来,天空纯净而高远,清澈的溪水哗哗流过寨子的房前屋后,山风把大片松树、桉树、枇杷、女贞、桂花和各种野花的气息,吹拂到这个小寨子。
在江坝村五组的大院坝角落,我看到有几只鸟儿在一株女贞树上叽叽喳喳,抢食打闹。眼下已成熟的女贞树小果实饱满多汁儿,一树沉甸甸的果实成了鸟儿们最喜爱的美食。听说这里的阿婆们喜欢在女贞的枝叶上放养一种叫白蜡虫的昆虫,这种昆虫的雄虫能够分泌白蜡,由虫蜡制成的蜡烛经久耐烧,在赶场或乡村旅游中很热销。记得李白有首诗就写到了女贞树的蓬勃旺盛:“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江坝村五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姓徐,阳光把他的肌肤晒得黧黑油亮。他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成都、昆明等地组队来考察采风的,兴冲冲跑来作陪。老徐说,蟹螺堡南边有一条十来公里的古道遗址,是灵关道(旄牛道)一条支路,当年许多尔苏族男女也参加马帮,他们将茶叶、蔗糖、生丝、布匹等运到越西、冕宁等地,换回盐巴、山货、皮革等背回来。漫漫古道,寒暑更迭,青年男女披星戴月结伴走货,在高岭河谷里团结友爱,相互帮衬,也在悠远的山歌里播撒了爱情的种子,在阳光催生下茁壮成长,也繁衍了一代代勤劳善良的尔苏人。
石棉蟹螺堡年入选首批“中国传统村落”,是首部挖掘尔苏文明的电影《觉里曼姆》拍照地。聚居在这儿的尔苏族人始终保持传统的生活习性,被称为中国西部民族文明走廊的“活化石”。老徐说,这些年县上搞乡村旅游,尔苏族和汉、彝等各民族友爱相处,就像一家人,遇到春节、国庆、五一这样的大节日还互相介绍游客,交流旅游经营心得,有空还一块儿搞搞篝火晚会,孩子们也不分民族在一起玩球、爬树、捞鱼、掰玉米、捉迷藏,金灿灿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水面上、山峦里、屋檐下……
村里的孩子们看到我们十分兴奋,不停跑来跑去,还大声嚷嚷。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还站在屋顶露台,伸出大拇指朝我们比划着。我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据说,平时村里人之间用尔苏语交流,对外人也会说些简单的汉语。
现场的云南青年学者邱健告诉我,尔苏语听起来更接近羌语,不像是藏语,虽然他们在族群身份上被划归藏族。另外,尔苏人在农业、建筑、纺织、服装、口述历史及族人内语言的使用上,都表现出这个族群原本与藏人有很大不同。
如今的尔苏人,主要生活在大渡河沿岸和支流河谷。历史上,尔苏人被官方划归藏族的名下。在服饰和口语上,外人很难分清他们和藏族同胞的区别。尔苏人聚居地分布很散,除了汉源县,还有四川凉山地区的甘洛、越西、冕宁、木里和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九龙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