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飞翔的金雀花 [复制链接]

一

在乔纳森?希尔弗顿著名的《种子的故事》一书的封面上，题写着梭罗的一句名言：

我对种子有着莫大的信仰。若让我相信你有颗种子，我就要期待生命呈现奇迹。

那个夏天，从西宁以西火烧沟一片山林中回来后，梭罗这句话以及这句话所孕育包裹的那颗种子总会浮现在我眼前，不断变幻，时而是一枚散发着松香的松果，时而是沙棘捧出的一簇簇金红的珍珠，时而是一片云屑一样飘飞的柳絮……是千千万万种迸裂、弹跳、滚动或飞翔的种子。而最终它们模糊的身影叠加融和，在我眼前定格为一朵飞翔的金雀花。

漫山遍野的金雀花展开金灿灿的翅羽，从我眼前掠过。一辆破旧的越野吉普喘着粗气，顺着崎岖山路向山顶爬行。一片片绿意油然的云杉、油松、柠条、沙棘、山杏仿佛吹送着缕缕清凉，使人胸臆渐次开张，神清气爽。而不时撞入眼帘的金雀花摆开各种姿势欲纷纷飞离枝头，在另一处荒坡上播洒一小朵、一小朵、亿万朵阳光。

此刻，阳光穿过树梢，穿过吉普的风挡玻璃，照在驾车女子脸上，闪闪烁烁。她的脸颊上不免留下了岁月风雨洗刷的缕缕痕迹，添了些许坚韧倔强的本应属于男子汉的气质，但仍然隐隐透露着娴淑内敛甚至清丽柔弱的女儿本色，像她的名字一样沉静——

谢静。青海绿通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火烧沟鳌林景区创始者。

二

在这条坎坷、蜿蜒的山路上，谢静已经奔波了十九个年头。在近七千个日日夜夜，她蘸着虔诚执着、无怨无悔的心血和汗水以及*金岁月以及漫山的风霜雨雪，书写了一部属于她自己的“草木春秋”，曾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吸引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火烧沟，汇聚在这片日益浓郁的山林之上。

从最初一朵金雀花飞落，到千万簇金雀花燃烧；从最早一抹绿色驻足，到万亩绿涛訇訇涌动，谢静青春的鸟儿已一去不返，生命进入中年，但漫山艰难成长的树木会记住一个年轻女人和一座荒坡的爱情，一个人不惧风雨的守望与坚持，一朵永不言败的金雀花飞翔的姿势……

刚在山脚工棚里叙说往事的谢静显得很平静，而当她驾驶着吉普车在山路上左突右拐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成为一名驾驭铁骑的女骑士，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有一些英姿飒爽了。一顶黑色太阳帽，一件绛紫色户外上衣，一条卡其色裤子，一双结实有些笨重的登山鞋。这一身行头便是她的日常装束。

难怪当年，她上小学的儿子不让她去城里的学校看他。她问，为啥不让去？儿子委屈地答道，同学们说你像一个村妇。听了这话，当她夜里揽镜自顾的时候，一头曾经蜷曲的秀发不见了，明亮的眸子呢，红唇呢，都不见了。泪水不由地从她爬上了鱼尾纹的眼角簌簌滑落……

从衣橱鞋柜里她找出暌违多年的衣裙、高跟鞋以及金项链，一一穿戴好，站在窗前，望着满城灯火。晚风吹拂着裙角衣袂，吹褶心中层层涟漪……

一个爱美、追求梦想的女子，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奋泳于经商大潮之中，经过一番艰难打拼，获得成功。正在如鱼得水之际，一个念头，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航向。航标灯就定位在火烧沟这座荒凉但深藏魅力的山头之上。

从年那个春天开始，她把此后很长一段生命的流金岁月就托付给了这座大山，并将数千万积蓄作了大山的食粮。在无数白天乃至梦里她化身为一朵飞翔的金雀花，播撒雨露，播撒阳光，播撒绿色，播撒希望甚至眼泪……

当初站在堆满了垃圾的火烧沟山前时，她甚至感到过深深的绝望。但一纸承包书重如千钧。也许是一种宿命、一种责任，她成了唤醒和改造这座荒山的使者。在无数意想不到的艰难困苦中掘进，孱弱的绿色一寸寸击退冷漠、占领荒凉。

数以千万计的云杉、青杨、白蜡、柠条、油松、山杏、红柳、榆树、沙棘、丁香……在这里集结，有的从遥远的省外来到这里，从头装点此关山。十数年倏忽而逝，当年除了一沟流浪的风声和荒凉死寂的火烧沟，时处可见野兔、野鸡、野鸭、松鼠、狐狸出没于山林草莽，而布谷、云雀、啄木鸟、金丝雀、野鸽子的鸣唱时时入耳。曾经枯燥烦人的火烧沟逐渐变得温润可人。

三

五月艳阳沐青丝，金雀展翅压绿枝……若干年后的这个夏日，谢静登上山顶，女儿一腔柔情化作一首豪放的诗歌，在山风中飘向远方，像展翅远飞的金雀，带着绿色的慰藉与温韫的祝福。

吉普驶向一个山顶的观光平台。谢静下车，说，到了鳌顶。这里是观光的绝佳位置。在她的指引下，火烧沟一派新景象蔚然眼前。俯视，在我们脚下不远处一座巨大的鳌首仰望着蓝天白云，而对面一座山坡酷似蝙蝠，绿色翅羽仿佛在风中鼓动起舞。在蝙蝠肚子上有一片圆形林地，树木拥簇，格外醒目。谢静略带神秘，笑着说，那片林子里藏着一个很久以前的关于爱的故事。

而谢静以更宽厚旷达的襟怀拥抱了这片荒山秃岭，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流放在了这里，一年、两年、十年……冬去春来，宵衣旰食，换取了一山一岭，满目青翠。听枝头花开，林间鸟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即使在最绝望的日子里，也总有一双双爱的目光和温暖的手，召唤她，扶助她，穿越黑暗，战胜困难，去迎接黎明的曙光……

比如，进山初期，由于经验缺乏，配套设施不足，致使投资数百万元的苗木，毁于一旦。她和几十名民工冒着酷暑，从山坳运水浇灌，仍无济于事。眼看着春天栽植的树苗一棵棵、一片片在烈日下枯*，*叶落满山地。她的心头像层层枯叶埋压过，眼前一黑，跌坐在土坡上。这是她进山后第一次流下了无助的泪水……为了这片山林。

比如，资金拮据，她变卖了自己的房产，筹款修筑上山便道和引水浇灌设施。数十公里山路蜿蜒，从山脚向山岭缓缓拓进，蓄水池、电灌站等输水系统日益完善，已在火烧沟西山修建蓄水池8个，电灌站一座……那时，她居住在一处仅七十平方的小房子里，夜里无奈过，懊悔过。但当又一个黎明来临之时，她开着车东奔西跑，奔走呼告，为了这片山林。

比如，因发不出工人工资，她变卖了自己心爱的汽车……为了这片山林。

比如，在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泥里雨里，风里雪里，跑坏的汽车就有七八辆，还比如长期劳累引起的腰肌劳损等疾病，都是为了这片山林……

谢静挺了过来。奋斗磨砺，山水陶冶。虽然失去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以及美的享受，但她获得了比一个女人更多比金钱比珠宝比坤包比高跟鞋更有价值的财富，那就是漫山绿荫、花的微笑、鸟的歌唱，那就是清风细雨、白云蓝天，那就是坚毅、隐忍、沉静和宽容。

谢静的座右铭：人世间情为何物？于我而言，情系荒山，物为花朵，最让我心醉神迷……她的追求是多元的，在世俗利益之外，她追求风雅，家里收藏了不少字画，其中不乏名家；她喜欢文学，写了几百首诗歌；夜深人静，她还从山林偶尔步入禅林，思考追寻人生的终极意义。

一阵山风吹来，满怀湿润。下过几场透雨的山林愈加显得苍翠、勃郁，草木气息阵阵扑上鼻端，满耳鸟叫虫鸣，头顶白云懒散。我问谢静，此山为何名叫鳌山？她笑笑，说，这名字缘于一个传说故事。

故事梗概大致如此。说很久以前，火烧沟两侧山岭苍翠，鸟兽聚集，沟里河流清澈，鱼翔浅底。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间一场天火降临，烧着了山林，数天数夜不灭。此事惊动了西海龙王，急忙派鳌龟、蝙蝠两员神将，前来救急。神鳌吐水，蝙蝠降雨，大火终于扑灭了，但山林也烧得差不多了，把山崖沟壑烧成了一片赭红，灼热经年不退，草木枯萎，溪流干涸，鸟兽散，鱼儿绝。据说附近闻名遐迩的老西宁八景之一的龙池夜月也毁于这场大火。神鳌和蝙蝠坐化为南北二山，静静地等待时日，涅槃重生。

很多年以后，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初，一位长发飘拂的女子来到这里，那时她还穿着高跟鞋，衣裙鲜亮，浑身散发着青春和追梦的气息。她就是我眼前这位叫谢静的已步入中年的女子。经过近二十个春秋的奋斗，她使西海龙王的两位瑞兽福鸟获得涅槃后的重生。沉睡多年的神鳌昂起了绿色的鳌首，敛翅屏声的蝙蝠鼓起了苍翠的翅羽，它们共同承载着一个梦想，重新叙述火烧沟的历史。

四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谢静是这里最早的拓荒者之一。她站在鳌背上，沉静而又自信。她指着火烧沟东西南北一大片地域，说她正在打造青海绿通鳌林景区。景区北邻湟水森林公园，南部与湟中西堡乡接壤。东西长约二十公里、南北长约十公里，总占地面积约万亩。景区内自然形成的山水景观，蔚为大观，惹人遐思，怡情荡怀。神鳌山、蝙蝠山、罗汉山、佛陀山、喜雀台、玉女峰、鸳鸯谷形态仿佛，令人相看两不厌。它们时藏身云雾，时闪耀在霞光中，变幻多姿，魅力无限。

谢静的林下绿色产业也一项项启动，开始有了回报。她的心长出了金*的翅膀，像金雀花一样在枝头飞舞，在山野翱翔。登山之前，我在她山下的院子里就闻到了丝丝缕缕沁心入脾的金雀花的幽香。原来，她的金雀花花茶经过反复研制成功，早已上马，生产已初具规模。金雀花牌的花茶行销北京等地，因绿色环保，深得消费者青睐。

愿金雀花带着绿色的芬芳，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五

下山时，我又望了望对面蝙蝠山上那一簇绿荫，又回忆起谢静叙说的那个故事，特补记于此——

据火烧沟村民说，那时蝙蝠山下住着一户人家，家里两个小夫妻过着光阴拮据却相濡以沫的恩爱日子。后来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可是好光景不长，媳妇患重病去世，丢下了男人和孩子。男人把媳妇葬在蝙蝠山上，坟地四周很荒凉，春秋时节去祭奠的时候，男人总是背着几棵树苗，孩子提着两罐水，在坟地周围栽植几棵树苗，为亡者遮阴。如此日月旋磨，寒来暑往，持之以恒，久而久之，坟地周围一片绿荫越洇越大，最后长成一大片呈心形的树林，寄托了丈夫和孩子的爱意和追思，在乡间传为佳话。

当我乘坐着谢静的吉普下山时，我想，在很久以后，人们来到这里，也许还会听到关于一个女子和金雀花的动人传说。如果善于想象，还可能会把那位女子描绘成屈原《山*》里的美丽女神——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乘赤豹兮从文里/辛夷车兮结旗……她以藤萝为衣裙，骑乘着花纹豹子，以辛夷为车，桂木为旗，也可以将她想象成一朵飞翔的金雀花，昼夜巡视山林……

已近*昏时分，红日潜山，飞鸟归林。晚霞镀亮了整个山林，穿过车窗，也为谢静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在西宁对火烧沟夏都生态景区整体生态修复工程项目中，谢静独立鳌头，劈波斩浪，将自己绿色的舰船驶向更加广阔的海域……

前方，她的梦想在一座座岛屿上闪着金光，那是金雀花，在鳌林骄傲地飞翔！

来源：刚察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监制：鲁海波

编辑：扎西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