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两个人在小树林,好像飞蛾扑火......”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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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彻斯特的战争
灰黑色的浓烟夹杂着低纯度煤焦油特有的酸味,仿佛来自地底的云朵,源源不断地从人间与地狱的通道中徐徐腾起,他们与天空中原有的白色云朵缠斗、厮杀、你死我活。这场天堂与地狱的战争,成全了彼此却苦了人间。仿佛人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布,一层除了光什么都能透过的纱布。
只是街道边感染了白蜡虫的大叶女贞树摆脱了白树皮的困扰,自从蒙上了一层不透光的纱布后,再也没有人能察觉到树干是白色的了,或许,大叶女贞树们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获利方,他们彻彻底底地融进了黑夜,那些全身漆黑的蛾以及她们凄厉的鸣都依附在树干上,彻彻底底地融进了黑夜。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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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白光
漫漫长夜,残月凌空,夜幕是太阳例行公事挂上的。太阳的耐心也不过半天,到点就从抽屉里取出卷成长轴的夜幕,随手铺开,钉住四角,也不论美观与否,严密与否,敷衍了事后就留在夜幕的另一端休息,至于那点点月光,不过是日光透过遮光性欠佳的夜幕形成的罢了。古往今来,纵横西东,多少人抒发过类似“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慨叹,都是自作多情于月的良苦用心,殊不知晓月只是太阳那点在人间的残影。夜月是墨黑夜幕的孤星,那只白蛾趴伏在深夜般漆黑的树干上就宛若那夜月,那孤星,一声声孤鸣妄图求得响应。当然不会有任何响应,曼彻斯特城再也没有另一只白蛾了,而白蛾的鸣是融入不了那黑夜的。
如同往常的每一夜,白蛾褪去黑衣,变成夜里一点微小的白光。夜幕的边沿照例出现了另一点光亮,那是同月光截然不同性质的光亮,尽管都在黑夜中显得那么催人心中腾起希望。于是三点白光照例在全然漆黑的夜出现,一点是月,一点是蛾,一点是那神秘的白光。每一天,每一夜,这三点白光都会在同一时间各自不变的地点出现,彼此间仿佛有某种信号在交织,某种声音在呼喊,某种隔膜在恒存。只是今夜有点反常,月暗淡无光但那点白光却如同往日的月般甚至有些熠熠生辉的味道。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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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与选择
蛾死死地盯着那点白光,却一时辨不出自己与其是远或近,好像那般可望不可及,又好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蛾恍惚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扑腾起翅膀,靠近那点白光,仅仅是因为那点微弱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反常。自己坚守了那么久的家园,尽管自己在其中早已格格不入;自己相处了一生的同族亲友们,尽管他们从一开始就逼自己穿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黑衣;自己心中那点满是裂痕尚未崩开从而凄美而且悲壮的信仰,尽管自己知道这一切终在某天轰然倒塌......无数矛盾的概念,复杂的记忆,纠结的情绪在蛾的脑海里长成神经元结节成束化为错乱的神经,没人知道这些癌细胞般疯长的神经会助蛾思考还是单纯地干扰。
蛾放弃整理混乱的思绪,放空身心,继续凝望着那白光。伴随着蛾思绪的停滞,那团白光似乎变近了,至于到底是谁在靠近谁,抑或是相互靠近,蛾已然无法分辨,也倦于分辨了。来吧!终究要面对的碰面还是要来了,曾经苦苦遥望良久,现今唯唯惧而避之?这绝不是曼彻斯特城唯一一只白蛾该有的胆量和气魄,那些往日的隐藏和忍耐,黑衣下的屈辱与不堪,不就是为了有一夜能够不顾一切地绽放吗?渐渐地,那团白光越来越近了,蛾看的也越来越清晰,直到与自己相似的轮廓出现,白色的翼,白色的肢,白色的鸣......蛾再也不需要假装勇敢无畏,内心自作波澜了,因为那团白光或者说是另一只白蛾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科学常理一切自然规律,什么勇敢,什么绽放都不重要也不被需要了,吸引,就是一切!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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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向火焰,成为火焰
蛾离开了大叶女贞树的树干,离开了那群融入黑夜的蛾,自由地在夜空中飞舞盘旋,不顾一切地向另一只白蛾飞去。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只白蛾也显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璀璨,甚至映射出了不属于黑夜的红色,散发出唯白昼独有的温热。蛾相信那不过是因自己过于激动兴奋而起的幻觉,美好的幻境,面前的一定是自己一生苦苦追寻的同类——另一只白蛾。白蛾最终冲进了另一只白蛾的身体。
那一刹那,白蛾的轮廓倏尔消逝,如同一座来自冰封国度的镂空冰雕轰然倒塌,破碎的冰晶化为一团团白色的烈焰筑起了属于炽焰山谷的炼狱囚笼。白蛾闭上双眼,收起翅膀,享受着身边的烈焰和内心的平静。火冷静地燃着,也不向外吐出一丝丝灰烬,直到曼彻斯特城最后一声白色的鸣也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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